大明话事人正文卷第三百六十七章两千里外的信号把大臣们都干懵了的这三封奏疏,几乎同日送到,也不完全是巧合。
十几名文坛领袖联名检举巡盐御史那封奏疏,是当日蜀冈平山堂文会结束后,众人要求林泰来放了王世贞时,林泰来提出来的条件。
其后林泰来并没有着急在第一时间把奏疏发出去,而是等苏州事态明朗后才发给朝廷。
李世达那封甩锅给石知府的奏疏,是正常发的。
至于郭推官的奏疏则用了六百里加急,所以追上了前两封奏疏,同日送到京师。
作为一个中央集权大一统王朝,财赋重地出了这样的乱子,理论上应该立刻专门派遣大臣,去苏州镇场子,宣示朝廷的威严。
但理论是理论,现实是现实,两者之间总会有或大或小的偏差。
比如说一个最现实的问题,具体到个人,谁去负责?
又比如,现在已经不是王朝初年集权最盛的洪武、永乐朝,而是人心松散的万历朝中期。
有个中书舍人从内廷跑到东朝房,喊话说:“内阁已经收到苏州发来的加急奏疏,必须要尽快处置!
又知晓外朝部院诸公今日在此议事,故而现在先请部院诸公廷议,然后将结果上报内阁!”
正常情况下,政务运转流程没这么随意。
但如今天子摆烂,首辅也摆烂,其他两个大学士没有决断权威,便也只能简化程序,对付着过日子了。
本来众大臣今天聚集在东朝房,是为了商议今年的“京察”,却没想到跑了题。
正常情况下,外朝议事都是由吏部尚书主持,吏部尚书不在时,则由户部尚书主持。
今天还没有发过言的吏部老天官杨巍看了眼户部尚书王之垣,提议道:“苏州与户部关联最紧密,还是由王司徒主持吧。”
苏州对朝廷而言,最大的意义就是“钱粮”,这是属于户部的工作。
所以杨天官才会说,这次应该让王司徒来主持。
王司徒不好再推回去,只能站出来说:“关于这次苏州事变,诸君还有什么话说?”
礼部尚书沈鲤严厉的开口道:“太平之时,生此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之故!
所以苏州城必定有问题,朝廷必须彻查!必须揪出祸患根源!”
沈尚书平日里都是学者风度,在朝廷极少出面争辩什么,今天这样疾言厉色的开口,算是很罕见了。
众人见状,感觉沈尚书可能是真急眼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就在刚才那一小会儿,清流就损失了一个最肥差巡盐御史、一个天下第一知府、一个正二品部院大臣,还有个疑似卧底的江南巡抚。
这个损失程度,用惨重都不足以来形容了。
众人心里保守估计,清流势力在天下最富裕江左地区的布局,直接没了三分之二,只剩南京那几个养望的人苟延残喘了。
主持议事的王司徒心里没什么谱,主要是远隔两三千里,他也不清楚苏州城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也无法判断林泰来在其中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
但王司徒凭借官僚本能也知道,不能被沈尚书牵着鼻子走,便慢悠悠的说:
“事变肇起于李世达、李涞、石崑玉三人,先说如何对待这三人!”
沈尚书立刻喧宾夺主的回应说:“李世达履职无方,断事不明,酿成大祸!剥夺所有封诰,削籍为民,发边军效力!
李涞石崑玉胆敢自尽,抵制朝廷调查,亦剥夺封诰!
刑部、都察院以为如何?”
众人又吃了一惊,还是没想到沈尚书对自己人如此不留余地。
本来还想着,就这三人的处罚问题,可能要来回拉扯几个回合。
但是连清流势力领袖沈尚书都不袒护自己人,那肯定就没有扯皮了。
一言定死了三人罪名,沈尚书气势更凶,“凡遇事变,处置方法要么宽纵要么严惩!
而这次我以为,绝对不能姑息,必须彻查因果,从严处置!”
等沈尚书再次表态完毕后,片刻内居然没有人站出来针锋相对。
不是说沈尚书就没有政敌了,而是对家还没有统一思想,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
沈尚书的态度可以十分坚定,已经明确损失了如此多的党羽,除了追究到底报仇雪恨,还能有什么选择?
但别人心里却仍然拿捏不定,还是因为那句话,谁也不知道两三千里外的苏州城具体发生了什么。
在信息不明的时候,很难果断做出抉择,从宽和从严哪个是正确的,谁也没把握。
沈尚书见无人出面反对,便又咄咄逼人的对吏部天官杨巍和左都御史吴时来说:“你们两位,赞同从严还是反对从严?” -->>